上午那一場試映, 雖然只有三十個觀眾，宣傳效果堪比請了三百個人，還全是自來水。

沒等到下午放映時間, 電影院門口就排起了隊，人人手裏拿著一張薄薄窄窄的票紙，等待檢票入場。

售票櫃臺正上方掛著電子時鐘，試映開始前一刻鐘鐘, 廣播通知客人排隊檢票。

下午朱珠在放映廳入口處檢票，溫簡在門口引導客人入場就坐。

廣播通知時，門口的客人嚇了一跳，完全沒看見說話的人，但那聲音清晰洪亮，操著一口正宗的梁京官話, 要他們去排隊檢票。

陳京山跟在人群後面，混了進去, 但他手裏沒票，在檢票口被攔住。

這裏面比在外面看著還要怪異，裝潢風格不是任何他見過的戲園，處處透著怪異。

哪怕門口只有朱珠一個小丫頭攔著，他也沒敢強闖。郁悶的回身準備離開, 走到大堂門口，聽見旁邊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, 卻沒見有人打鬥。

陳京山快走兩步, 看到休息區大寬屏上正在播放的片花, 眼睛一瞪, 滿臉不可思議。

他緩了一下神, 躡手躡腳走近, 站著看了一陣，又小心伸手去摸，發現這東西確實是嵌在墻上。

這麽窄，又這麽薄，人是如何進了這裏面？

陳京山想不通。

路遙在售票櫃臺右邊區域擺弄飲料機和爆米花機。

試映之後，明天電影院就正式營業，她想把可樂和爆米花安排上。

焦糖奶油爆米花是小吃店研究出來的配方，比她以前在別的電影院吃過的爆米花要更香甜可口。

還有可樂，這兩樣算是看電影的標志性小零食。

大武朝的百姓可能不習慣這樣的口感和搭配，先賣來試試，反正可樂和爆米花的成本不高。

路遙把可樂裝進飲料機，把油和玉米按比例倒入預熱好的爆米花機，幾分鐘後開始有香味散。

“卡啦啦——”膨脹的爆米花從桶裏溢出，甜香味彌漫在大堂。

陳京山皺了皺鼻子，轉頭看到路遙，以及還在不停往外冒爆米花的機器，眼睛又是一瞪，快步走過來，“這是在做孛婁？”

梁京也有爆米花，一般用糯米炒，爆出來的米花叫做“孛婁”，也就是糯米花。

這看起來不是用糯米炒的，聞起來也不一樣，太香了，還很甜。

陳京山更是對不停往外冒爆米花的機器好奇，這可比他們平時炒制孛婁方便多了。

路遙剛才就註意到這人，圍著廣告屏研究了許久，一時沈思，一時疑惑，表情特別豐富。

“對，用玉米做的爆米花，味道特別好。看電影時，吃爆米花喝可樂是標配。”

陳京山指著不遠處的屏幕：“電影？就是那個？”

路遙再次點頭，“對，今天試映，明天《天下第一》將在影院正式上映。剛才看閣下對廣告屏幕頗為好奇，這裏只放了片花，正片得有一個時辰了，明天可以過來買票看。”

“你這裏賣票，多少錢一張？”陳京山神色一動。

一鍋爆米花好了，機器自動停止工作。

路遙拉開透明隔板，敞開一點縫隙，瞬間甜香撲鼻，對面的陳京山無意識咽了一口口水，視線無法控制的停在剛出爐的爆米花上。

“明日將要上映的《天下第一》三十文一張票。”路遙從旁邊抽出一個小桶，舀了爆米花裝進去，遞給陳京山，“剛出爐的爆米花最香，嘗嘗。”

三十文？

陳京山驚住了，竟然這樣貴，垂眸瞅著遞到眼前爆米花。

那香甜氣味不住往鼻子裏鉆，帶著一股熱氣。

他緩緩伸手接過爆米花桶，偷偷深吸一口氣，“多謝。這樣一桶孛婁……爆米花多少錢？”

路遙：“爆米花兩文一桶，可樂一文一杯。”

“可樂又是什麽？”陳京山感覺自己要陷在這家店裏了，全是沒見過的東西。

路遙接了一杯可樂遞給他，“這就是可樂，一種碳酸飲料。”

深褐色的水裝在杯子裏，杯壁有很多氣泡，聞著既不像酒，也不像茶，微微泛酸。

陳京山看一眼路遙，低頭喝了一口，眉頭忽地一皺。

舌尖刺刺麻麻，入口又甜又冰。

陳京山不是很喜歡這口感，但仍覺得驚奇。

路遙也在觀察他的反應，他好像不太適應可樂的口感。

陳京山放下可樂，嘗了一口爆米花，眉宇舒展開來：“這爆米花不錯！”

口感酥脆，又香又甜。

細品之下還能嘗到一點點焦香，混合著在梁京很少見的奶味兒，與他印象中的孛婁完全不同。

陳京山摸了三文錢放在櫃臺上，抱著爆米花和可樂坐到休息區的桌子旁，邊吃爆米花，繼續看片花，渴了喝一口可樂。

可樂配爆米花好像還不錯，尤其是看電影時，不知不覺就吃掉半桶，水也快喝沒了。

他搖了搖還剩半杯的可樂，扭頭問路遙：“掌櫃，這個電影明天什麽時辰開始放？”

大武朝有宵禁，平日晚上八點左右就不準外出了。

電影院暫時只有一個放映廳，一場還只能容納三十人。

路遙計算時間後，感覺一天最多能放五場，上午兩場，下午三場，時間安排很緊。

“明日辰時到戌時都有票，大概會放映五場。”

陳京山得知了時間，起身抱起剩下的半桶爆米花和可樂出門。

明日一早就過來看電影，得知了這麽多，不看個究竟實在難以放下。

春熙樓的老板樂瀚姍姍來遲，在門口遇到陳京山，瞟了一眼他手裏的東西，走進電影院就聞到一股甜香，不由走過去，看到爆米花機裏的爆米花。

“這個怎麽賣？”樂瀚手裏還把玩著小紫砂茶壺，不動聲色打量路遙。

確實如傳聞中所說，這位女掌櫃穿著奇異，比外邦人還豪放。

路遙只是試做了一鍋爆米花，沒想到這就有客人要買，邊裝爆米花和可樂，暗暗琢磨得做個菜單放在這裏，還要招售貨員。

樂瀚買了一桶爆米花，一杯可樂，慢悠悠在門口檢了票，走進放映廳。

電影已經播了一小段，小葉輕舟躲在米缸裏，看著母親被殺。

觀眾看得正緊張，昏暗中一個黑影忽然從過道冒出來，挨著那條過道的客人嚇得一激靈，差點驚叫出來。

樂瀚看到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內容，眉梢輕輕上挑，掩飾不住驚訝。

難怪榮升華那老狐貍讓他自己來看，這樣的東西確實很難說得清楚。

樂瀚找到自己的位置，坐下後發現椅子扶手上正好有凹槽，試著把可樂杯子放進去，剛好卡住。

這扶手的設計莫不是專為放這杯子？

椅子的材質也十分奇特，摸起來光滑柔軟，坐起來比他茶樓裏雅間的墊子還舒服。

可樂和紫砂茶壺放在椅子扶手上，樂瀚騰出手吃爆米花，酥脆掉渣的聲音在黑暗中有些明顯，焦香奶甜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。

其他觀眾又要看電影，又忍不住被樂瀚吃的東西吸引，一時哪頭都沒顧好。

樂瀚身側的客人也是春熙樓的熟客，見狀不由問道：“樂老板，你這東西在哪裏買的？聞起來怪香的。”

樂瀚：“就在外面大堂，味道確實不錯。”

他把爆米花桶遞過來，那客人伸手抓了一小把，嘗了一口忽然坐正，想起身又舍不得電影，最後巴巴靠回去，小口小口吃剩下的爆米花。

這爆米花又脆又酥，調味恰到好處。

不只是單純的甜或者酥，聞著微微泛苦，是一種恰到好處的焦香，吃起來酥甜，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奶香味兒。

對於大武朝的百姓的來說，這樣的口味實在驚艷。

路遙留了一小半爆米花在機器裏，其餘的用小包裝分裝，和小杯可樂做成一套。

包裝都是從夢之鄉拿過來的幻術包裝盒，時效七十二小時，三天後會自動消失。

路遙到門口找了一圈，在電影院和榮喜書齋中間的小巷子看到幾個小乞丐，朝他們招了招手。

小乞丐裏最大的少年走過來，“掌櫃有事？”

路遙剛來這裏幾天，就發現附近有不少乞兒，總是被周圍的人驅趕。

大概因為路遙不管他們，最近他們經常在這附近轉悠。

這些小乞丐都是孤兒，平日靠乞討度日。

偶爾也會幫人辦點小事賺取酬勞，跑跑腿，傳個話。

路遙：“嗯，幫我辦件事，酬勞是一粒鮫珠。”

那乞兒聞言，占滿黃土臟汙的臉忽然就鮮活起來，“什麽活？我們一定辦好。”

路遙領著他們回到電影院門口，抱出一箱包裝好的爆米花可樂套裝，“只要把我剛剛說的那幾句話在松安街附近三橫四豎的幾條街道傳開，再把這些吃食分發給路人就行。”

和少年一起過來的幾個乞兒眼睛瞪得溜溜圓，有些不敢相信。

“就這樣？”

路遙瞧幾個小孩兒眼睛不住往爆米花上瞟，一人發了一盒，“吃吧。知道味道，才知道怎麽誇。”

幾個小孩兒有點局促，黑乎乎的手在破布一樣的衣服上反覆擦了幾下，才接過爆米花盒。

最小的一個實在忍不住，拿到手裏就吃了起來，然後就停不下來了。

“狗子哥，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！”那小孩一張臉灰黃饑瘦，眼睛卻在放光。

被喚作狗子哥的就是為首的少年，他嘗了一口爆米花就原樣封好，盒子仔細塞進衣服裏，從路遙手裏接過一大箱爆米花可樂。

“我們一定把這事辦好。”狗子帶著幾個小乞兒走了，邊走邊大聲唱歌謠，語調十分奇特。

路遙讓他們說的就是明天電影院正式開業，武俠電影《天下第一》首映，買票即贈一份觀影快樂水和爆米花套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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